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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記者_洪鵠實習記者_石畔蘭北京、上海報道攝影_邵欣
  靠譜
  關於韓寒到底什麼時侯決定要拍電影這事,眾說紛紜,即使是韓寒自己,在媒體面前的說法也前後不一。2012年春天,“方韓”大戰硝煙未散,韓寒略帶疲憊地接受一個電視採訪時說,他不會考慮當導演拍電影,因為做這件事需要的人馬成群結隊,而他則習慣單打獨鬥了。
  但同樣能翻出更多韓寒宣佈要進軍影壇的允諾。賈樟柯就記得,2009年,他找韓寒參與他關於上海的紀錄片《海上傳奇》的拍攝時,後者曾向他吐露過拍電影的願望。當然,擁有這類夢想的年輕人很多,但賈樟柯認為韓寒相當認真。“他給我講了他執導MV的經歷,講了他想改成劇本的一個故事,我們還討論了不少細節,包括人物的命運,他還問了我拍片過程中現場調度會發生的一些情況。”那個故事當時還只有粗略的雛形,賈樟柯記得裡面有海島,似乎還有幾個年輕人顛沛流離的命運。“我跟他說,你先把劇本寫出來,準備好拍了大家都可以幫你。”
  “韓寒起碼五年前就見過於冬(發行人,博納影業總裁)。”路金波說,他是韓寒的出版人兼密友,頭腦縝密,不少時候會代替這位粗枝大葉的偶像回答其混亂的時間線上梳理不清的問題。和於冬見面聊的自然也是關於韓寒要拍電影的事兒。前者對韓寒電影票房的估計非常悲觀,覺得只有50萬。路金波認為,這個數字雖然“低得有點嚇唬人的意思”,反正是說明他不看好,徹底地不看好。“等於說你不要拍了,拍也不過就是賺個粉絲經濟。”他記得韓寒當時的表情是笑而不語。那也是2009年。其時的中國電影市場與今天還完全不可同日而語,那一年的票房冠軍是剛剛超過4億人民幣的《建國大業》,博納影業發行的《赤壁(下)》和《十月圍城》憑藉著著名導演和全一線明星陣容均超過了兩億。而賈樟柯的《二十四城記》同樣由博納發行,票房就只有160萬——整個市場兩極分化得非常厲害。
  換句話說,電影工業的“權勢”還相當集中,資本和票房只願流向早已站穩腳跟的少數人。
  “我怎麼完全不記得了。”談起往事時,韓寒就坐在記者對面,穿著一件藏藍色的、毫無設計感的T恤。前幾天剛拍過他一次的攝影師抱怨“怎麼又是這一件”,韓寒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笑容:這衣服我買了一打。
  韓寒在生活細節上的不靠譜和不拘小節是出了名的。站在旁邊的導演助理於孟透露,“這衣服他更可能真的就沒換過。”他們2008年認識,於孟是韓寒之前給人拍MV的攝影師廖擬的朋友,幾個人很快混成了一起踢球打游戲的朋友,繼而和廖擬的朋友們,包括同為攝影師的白玉俠、在北京電影學院教書的張磊,以及做製片的於孟玩到了一塊。而他們幾個人在數年後都加入了韓寒的劇組,在《後會無期》里擔任著各自的角色(後張磊因工作繁忙沒有參加)。
  韓寒可以不靠譜到什麼程度呢,於孟說了個故事。“有一次他把廖擬他們幾個叫去上海,說有大事相商,我們到了之後Lily(韓寒妻子)安排我們住下,通知了韓寒說他馬上就來。結果大家在那賓館獃了三天,三天啊!韓寒不知道哪去了,張磊氣得要走。韓寒第三天傍晚才滿頭大汗地出現,說Lily跟他說了但他玩游戲玩忘了。”
  “韓寒這小子喜歡背地裡做功,”路金波回憶,“一開始廖擬過來跟我們踢球,我沒留意,然後讓廖擬把他同學都找來了,我還想韓寒一打臺球的跟人家電影學院的混什麼混,還是沒留意。吃夜宵他們湊在一起還嘀咕些燈光什麼的,我也沒當回事。直到今年,韓寒電影開拍我去劇組,廖擬過來跟我打招呼,說路老師咱們一起踢過球,我才恍然大悟。”
  “也不能說背著,”路金波想了想修正,“對了,你記得他以前挺愛寫影評的嘛,《孔子》他罵得多帶勁?他後來就不寫了,跟我說以後要拍電影呢,我不能把人都得罪了。”
  2011年初,韓寒又一次把廖擬、於孟幾個人叫到了上海。韓寒聲稱要給他們一個驚喜。這一次韓寒倒是及時出現,幾個人混了三天,打游戲、打臺球,韓寒還帶他們去了他金山亭林鎮老家,還把剛出生的小野抱給他們看。憋到幾個人都要走了的最後一個晚上,韓寒把他們叫到地下室,掏出一小張紙,宣佈“我有個故事要念給你們聽”。那是個開頭:海面平靜,遠處有一艘軍艦開過,在近處的海面起了一陣騷動,升起一隻屁股來。
  “畫面感不錯。”於孟記得誰說了句。韓寒宣佈:我要把這個拍成電影。
  好辯
  2014年3月,韓寒給賈樟柯發了一條微信,說他的電影已開拍,邀請賈導去西昌客串一個角色。“一個叫三叔的小人物,跑江湖的,很搞笑。我就往喜劇里演,結果韓寒湊我耳邊說,賈導,能不能帶點苦澀啊。”
  賈樟柯覺得韓寒感覺很準,“事實證明一個客串角色,一個小人物,我之前也是想太簡單了。”片場井然有序,“韓寒和我一樣,我們當導演說話也很輕聲,不需要大吼大叫。”
  和他監製過的幾位轉拍電影的寫作者相比,賈樟柯覺得韓寒有很好的導演思維。“寫作思維和導演思維是很不同的,後者需要很好的視覺想象、節奏感,對全局——包括光線、環境、表演,所有的照顧。”賈樟柯開玩笑,韓寒不知道是不是常年賽車的原因,“節奏感很好,視野也寬。”
  7月初放出的預告片反應良好。韓寒在採訪中很自信,幾次強調“反正不會丟人”,並聲明“我對丟人的標準很高”。被問到有沒有偷師的對象,他堅稱沒有。“其實我是個很容易被影響的人,就像小時候看一點錢鐘書就學錢鐘書,看一點梁實秋就學梁實秋,你看我寫的東西就知道我那陣子在看什麼書,太容易上手了,我後來就不敢看書了。”他回答得嬉皮笑臉。
  半年來和韓寒幾乎貼身,於孟同樣不知道韓寒的學習渠道是什麼。賈樟柯倒不覺得驚訝,說起自己26歲拍第一部長片《小武》時,和韓寒一樣之前只有拍短片(韓寒是廣告、MV)的經驗。“就像有人提筆就知道句子怎麼掌控,侯孝賢說,他往攝像機前一站,天生就知道該做什麼。”
  但韓寒的學習路徑始終是個謎——不僅僅在做導演這件事上。2011年香港書展,他曾被蔣方舟提問:一般人只看見你不停“輸出”,沒人知道你的“輸入”管道是什麼。韓寒對這個問題的回應是一貫的不正經:哈哈哈哈哈,這個問題很好,但我也不知道。
  韓寒的合作者小飯和馬一木可能是為數不多的能瞥見過韓寒“輸入”的人。某種“鬥智”的交流在他們一起做《獨唱團》時期曾相當頻密。他們在微信里激辯過印度民主模式、戈爾巴喬夫時期審查制度,也討論過為什麼北京的PM2.5要高過上海那麼多。這些話題都必須有大量知識做背景,小飯相信韓寒“肯定是一邊查一邊跟我們說,他太好辯了,為了贏,他必須掌握得更多”。
  小飯借過韓寒不少電影,包括後者如今號稱特別喜歡的庫斯圖裡卡,比如《地下》比如《黑貓白貓》。“他這人好雄辯到什麼程度,有時候一個片子明明我們都很喜歡,我說了一個哪裡拍得好的點,他也非要跟你辯,把歪理說圓了是他的特長,有時你明明看見他在那路上歪得不能再歪了,最後居然還是能給他說回來——而且沒有邏輯漏洞。我很懷疑他很大一部分學習就是在跟人的辯論里完成的。”
  到2012年,韓寒上電影院的頻率已經高不可攀,有時會連看三場,好片爛片全收。小飯觀察,“他那時候應該已經是急速充電的狀態。”
  “他喜歡顯得舉重若輕,喜歡表現得滿不在乎,像個浪子——但實際上,韓寒太爭強好勝,太喜歡贏了。”小飯說。事實上幾乎韓寒的每一個朋友和合作者都提到了這一點,並紛紛提供著例證。路金波說韓寒如果玩殺人游戲,一定不可能在他輸掉的那盤讓游戲結束的;韓寒和人踢足球,輸一場,必須馬上訂下一次場地;韓寒和石康打臺球,一開始打不過,他就不放石康走,連打一個星期,直到打得比石康好。韓寒所在的大眾333車隊技術總監海南則告訴記者,一開始大家都覺得韓寒練得少,周末的比賽,一般車手周三周四就開始練了,韓寒總是周五才慢悠悠得來。“後來我們得知他在其他地方一個人練卡丁車。”
  韓寒不願意多提“方韓”大戰。但據馬一木回憶,“他那陣子確實沮喪,有一次說,走在街上生怕有人衝來說你是騙子。”
  “他這種競技型人格,以前的方法是在同一賽道上,我做到第一,這樣你還不服氣我就跟你對罵,他靠罵也會罵贏的。”2012年韓寒30歲,在馬一木看來,“方韓”大戰是韓寒的成年禮。
  “我想他在憋大招,他要開闢新賽道了。”
  廣譜
  在《後會無期》的投資人方勵看來,“廣譜”是韓寒實現自由的一種方式。“這很簡單,就是你不會被一個領域局限住,每件事都有熱情降低、技能退化的時候,當然它有可能是暫時的。廣譜的人生會刺激得多。”
  “我對他又愛又恨。”方勵做了個咬牙切齒的表情,他很可能是史上最拿導演沒辦法的投資人。《後會無期》2014年情人節開機,按照慣例,宣傳方面要求劇組開一場新聞發佈會,公佈電影的基本情況和演員陣容。韓寒拒絕,給的理由是,他現在還不能算一個導演,只是試圖當導演,只有這個電影完成了、拍好了、剪完了,才能證明他是一個導演,所以現在不能開(發佈會)。
  “我覺得他說得對,有想法,逆著宣傳方支持他!”但方勵很快就嘗到韓寒讓人崩潰的執拗了。他舉了很多例子,比如電影的英文片名(他向韓寒大吼“我英文比你好”也沒用),比如韓寒堅持用的一句宣傳語“聽過那麼多道理,依然過不好這一生”,方勵和宣發團隊的其他人一開始都覺得太女性化同時太消極了,“韓寒一邊在微信群裡面以一當十跟我們打嘴仗,結果一邊已經發到微博上去了。”
  結果傳播非常好。方勵也不得不感慨,電影宣傳的很多思維陳舊,而韓寒的“直覺就是對的”。他是個性情中人,在滔滔不絕的抱怨里,泛濫的仍然是對韓寒的喜愛。起初是張艾嘉讀了韓寒的《長安亂》覺得好玩,把書推薦給了她當時參演的《觀音山》導演李玉。而方勵是《觀音山》製片人。“我22歲後就不讀小說了,結果《長安亂》翻了幾頁停不下來”。60歲的方勵聲音洪亮,“不是說這小說寫得有多好,有幾個情節是不錯,看得我哈哈大笑,比如那對兄妹去找一把絕世寶劍,結果拉開抽屜滿抽屜都是劍什麼的。”
  但不是因為這些。“我當時就想認識這個作者,我保證這人會和我想象的一樣,無法無天,調皮搗蛋,太自由了。”
  我們問韓寒,“你成為小時候你想成為的那種人了嗎?”他眼睛挺亮,笑眯眯地答道:我還一直是。
  “多可愛啊,”方勵由衷贊嘆,“有一次我們聊天,他跟我說他小時候的理想,當作家、賽車手、雜誌主編,都做到了,現在就剩個拍電影了——這不也在拍嘛。我說你厲害。他說你呢。我說我也把我想玩的都玩了。他說比如。我說比如我做出來全球第一臺線性調頻脈衝測掃聲納、第一臺電導率呈像地球物理探測系統……哈哈,他就暈了。”
  在距離上海市區50公里的天馬山賽車場,大眾333車隊的經理葉勇坐在他的轉椅上,冥思苦想地回答著記者關於韓寒的問題。韓寒最好的朋友除了車手,就是他從小在亭林鎮玩到大的幾個伙伴。比如從小和他一起釣魚抓龍蝦的韓春萍,之前做工人,後來也被韓寒介紹到了333車隊。“我們總是在一起玩……踢球,打使命召喚,賽車,好像不聊什麼,聊就是聊車。我們好像還過著一種高中生活……”問葉勇,高中生活和成年生活有何區別。“你知道的,中年人就是捏腳啊,打麻將啊,好像都很靜態。我們玩的都是動態的,都是比輸贏的,對,就是比輸贏。”
  保持競技狀態是否有助於維護青年——甚至是一種少年感?韓寒的朋友小飯已把自己各處的ID由“青年小飯”改為“中年小飯”。“中年首先是你的體能,你的內分泌,你的多巴胺,你的脂肪……他們不可控制先你一步就中年了。”這點,韓寒是絕對不會承認的。他現在滿腦子只有電影,你說中年危機他只會想到《美國麗人》里的一朵玫瑰花……他用一種略帶誇張的急切語氣表態:“我要做的事情好多啊,我為什麼急著要這個月把電影做完,因為我要回去,看好萊塢大片,我要寫東西,我好久沒碰我的車,我要回去比賽了啊。”
  自由
  “即使是80、90後這一代年輕人里,像韓寒這樣為所欲為的也不多。我不知道這是為什麼。”方勵感慨。過去,他以為是時代的特殊性造成了他大多數同代人的諸多限制,但是顯然,在和韓寒一樣大甚至更年輕的人身上,仍然是各種膽怯和彷徨四顧的靈魂居多。“不是年少的柔弱,”他搖頭,“是庸俗,亦步亦趨,不知道自己要乾什麼,只會比。”
  繞不過去的是韓寒和郭敬明的比較。在早前的幾年,韓寒不時拿郭敬明開涮,包括調侃“我們性別不同”,包括說郭“輸出的是很賤的價值觀”。他們一度被視作時代的AB面——反叛的、激進的挑戰既定權威的韓少和拜物教教主、輸出不了那麼高級價值觀的小四。
  《小時代》第一、二部去年上映,票房共計8億,郭敬明榮登“現象級電影導演”寶座。在宣傳期大量的報道中,郭敬明此前長達十年在主流媒體中被韓寒的風頭壓制的形象重獲新生。他被定位為一個務實、謹慎、野心勃勃的成功商人,不再有“黑點”,此前被指摘的價值觀輸出也被重新定義某種為“對產品和需求人群的精準把握”。
  對郭敬明而言,拍電影是他文學-影視產業鏈佈局中的一環。似乎故意要顛覆人們對他的想象,他喜歡談論自己的超強的自律、控制欲、工作狂性格以及強迫症。數字本身也令人沸騰,在先於《後會無期》一周上映的《小時代3》宣傳中,郭敬明宣佈,3里的華服將達到7000件——儘管前兩部里的3000件已經令人眼花繚亂了。
  One.一個(韓寒旗下工作室出品的app)的作者蕎麥是電影從業者。幾年前她去上海找韓寒買《1988:我想和這個世界談談》的版權。韓寒之前賣出過很多亂七八糟的電影版權,包括被關錦鵬改編的,有的沒拍出來,有的沒通過審查,都不成功。“他的小說要改編電影會有一點明顯的問題,就是散亂,沒有清晰的故事脈絡。《1988》是這方面相對好的了,但裡面有個問題,就是有妓女的角色。當時我們雙方都認為這個角色比較難處理,而韓寒覺得這個角色如果處理不好(版權)就沒必要賣了。他自己很喜歡《1988》,如果拍也想自己弄。”蕎麥回憶。“我覺得他很聰明,他後來就不再賣版權了。包括新片他也沒有用他任何小說。這方面他一點不急功近利。他應該是研究了挺多電影后看出他之前的小說不適合電影。”
  蕎麥覺得韓寒的有趣之處在於他獲得了某種難得的自由。不僅在於他的廣譜——他可以做很多事,除了電影亟待驗證,其他他都做得不錯。和郭敬明不同,郭敬明需要很多證明,包括名牌加身、包括對事情絕對的控制力,“韓寒他是會選擇一種很自然的控制方式。”
  韓寒的自由或許還在於他本色。蕎麥記得他當時在上海郊區一個小區看見韓寒時後者的樣子:亂糟糟的,整人,衣著,髮型,有點屌絲。“因為他也不需要去應酬誰嘛。”一笑起來非常放鬆,屌絲感驟減。
  “他還在跟小時候的伙伴玩耍,這點我們大部分人——出於主觀或客觀的原因,反正都做不到。”在蕎麥看來,韓寒的獨特,在於他是內地難得的避免了精英主義陷阱、卻又獲得了某種事實上的成功——以及這種成功所帶來的自由的人。
  郭敬明歷來拒絕有關韓寒的一切提問,而韓寒如今也避免再談論郭敬明,或許是龐大的電影工業讓人變得謹慎。只有路金波還願意接下這個話茬。“有人說韓寒是不是正在變得郭敬明化——因為比郭敬明晚拍電影?我只能說,看作品吧。我覺得郭敬明是個很純粹的人,也是一個不會變化的人,非常聰明,十幾年來,他審美沒變,句子沒變,永遠做的是15歲女生的生意。韓寒一直在變,做的事不同,每一件都不同,價值觀也有變化——有成長。他們是完全不同的人,正是因為他們完全不同,才構成了大眾戲劇張力的正面,戲劇才這麼精彩。如果有一天德國和阿根廷踢一樣的足球,那有什麼好玩?”
  在賈樟柯看來,才能是自由的保證。自由一開始是一點點意識的萌芽,一點叛逆性,但人不可能靠這點東西走下去。“韓寒的成長是裸露的,我可以說,這也是最經得起檢驗的。有人會質疑,他是否真的出眾?他對事物的認識,他的行動能力,好像也沒有什麼高不可及,也就是比大部分人更多一點點。但出眾就是這樣構成的,有同樣的觀點,他有別人掌握不了的文字;有同樣的文字能力,他願意持續去寫;有類似的理想,他願意為他相信的東西去實踐。出眾和平庸的差距就是這麼多。”  (原標題:韓寒:實現自由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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